夜深，皇城内外覆盖着银白的雪，地上已堆过膝，天空还飘着鹅毛大雪。皇城宫殿的路上，宫灯也燃得艰难，颤颤巍巍，怕下一刻便熄了。
当今圣上闭门谢客，殿内漆黑一片，太监拎着灯，劝戚旌回去。
“戚大人，您就算在这儿跪一宿那也没用啊！圣上已睡下了。”
戚旌纹丝不动，竟还有心思笑：“那下官便在此跪一夜，待明日圣上想见了，下官就在此处，岂不方便？”
明日？在雪地跪一夜，他明日还有命面见皇上？
太监见实在劝不动，气得直摇头叹气，末了还是认命般陪他。
不知又过了多久，许是子时了，戚旌身上也铺了层白雪，闪着晶莹的光，他呵出口白雾，仰头看天，神色无悲无喜。
子时三刻，戚旌的身后忽传来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。
起先他并未回头，还是笔直地跪着，拎灯的太监脑袋一磕一磕，听见声响后接着精神了，操起尖利的嗓子：“来者何人？皇宫重地，岂敢擅闯！”
戚旌回了头，霎时间瞳孔紧缩，还以为产生了幻觉，他竟看见了柏幼雨！
他的妻子是被包裹严整后送来的，由于着装过多，甚至行动不太方便——可裹得再多又如何？他才刚生产完！
柏幼雨在他身旁艰难地跪下，冲太监道：“劳烦公公通融，妾身乃戚旌的夫人，求见皇上。”
戚旌血气上涌，死死地盯着他——这是他头一次想对柏幼雨发脾气，几乎是在那太监转过身后立刻，抓住了他的手腕。
柏幼雨虚弱的像阵风，只需轻轻一吹便跑了。
可他又十分坚强。
“你来做甚么？”戚旌忍不住发火，“你是……你是要气死我？是么？为甚么不老实在家休息，你的身子是铁做的？生完孩子就敢来雪地下跪？”
“可我不能让你真的跪一夜。”柏幼雨拿一双无辜的眸子看他，“你会没命的。”
戚旌习武且身强体壮，跪一夜并不会真的有事，且只是苦肉计罢了，可柏幼雨不同，他气得头昏脑涨，抓着他的手不知如何解释，突然想到甚么，问道：“谁告诉你的？你怎知我在这儿跪着？”
柏幼雨结结巴巴顾左右而言他。
其实细想便知，柏幼雨并无入宫令牌，除了戚父，谁还能将人送来？他忧怒交加，正要叫柏幼雨回去，那厢御前太监已走出来，扬声道：“二位请。”
他忙将柏幼雨扶起来。
柏幼雨已是强弩之末，靠着戚旌到了内室，面见圣颜。当今圣上已近古稀，头发花白，双目却还很是有神，只看面相，是位慈眉善目的老人，可他板着脸坐在那里，就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。
他免了二人的礼，颇有兴味道：“戚旌啊戚旌，你小子可是出息了，竟要刚生产完的妻子来替你求情。”
戚旌低眉顺眼：“皇上教训的是，微臣这就让内子回去，微臣在外头接着跪。”